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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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1 章
第八十一章
“所以秦晴她的癡傻是好了麽？現在不僅認得清人還說得清楚事，居然能說這麽一長段口齒流利的話，我可記得三年前她連一句囫圇話都說得困難。“秦晏言語諷刺，打斷了秦雪兒。
“秦晴只是變得智商如幼兒，誰說她變癡傻了？“秦雪兒不滿反駁，只裝作聽不懂秦晏的話，然後耐心解釋秦晴的變化，不忘自吹自擂得拍著胸脯誇耀自己：”再說了，當初是當初，現在是現在，那時候秦晴的確是病得有點嚴重，可這不是有我一直在悉心照顧她麽？三年來在我的努力訓練下，現在她的智商已經差不多是個五歲孩子了，以後絕對不能再說她癡傻，她能聽懂，會不開心的！誒，不對啊，秦晴癥狀變好了不是好事麽，你應該高興才是啊！難道你還是懷疑她不是秦晴？“
“那個來之前，蘇清還和我打賭來著，說什麽看你會不會再次把秦晴和她認錯了，我還很自信地說這怎麽可能呢？他怎麽可能把你和秦晴弄混呢？你們是長得像，可就算把秦晴就照著你的樣子打扮，秦晏那麽聰明也能一眼看出來誰是誰？沒想到秦晏，你還真的沒認出來秦晴啊。”
說到最後，秦雪兒還聲情並茂地來了這麽一段，跟講相聲似的，奈何沒人捧場。
眼見秦晏臉上冷得都快掉冰渣子了，秦雪兒說著不由背上一寒，咽了口口水尷尬地呵呵笑著，不敢再多廢話，只最後強調了一句：“反正這真的是秦晴，貨真價實童叟無欺！“
懶得理秦雪兒的廢話，秦晏只沖她怒然嗤笑了一聲：“別演了！蘇清人呢？我要見她！辛苦她了，專門為我編排了這麽一場精彩的好戲！“
如果說秦晴的真實反應還會讓秦晏懷疑她是蘇清假扮的，那麽秦雪兒剛才的樣子就是一看就在演戲！
不用想，今晚都是蘇清設計好的！甚至為了他準備了不知道多久，才把秦晴一個癡傻兒訓練成如此像她！
還有秦雪兒，從第一個下車到不讓秦晴下去，秦晴哭鬧那麽大動靜卻遲遲沒過來，最後還一套一套地說了這麽一長串，很讓人懷疑她提前都把詞兒給背好了！
秦晏突然明白今天他臨走前，蘇清為什麽故意來那麽一句話了，就是在故意逗弄他，提前在他心裏埋下一個懷疑的種子，好讓他踩著她提前準備好的圈兒往陷阱裏鉆。
一想到蘇清知道後會在背後如何嘲笑他，秦晏就氣得青筋爆出，握劍往上一挑，力道大得竟然直接把轎子頂給掀開了。
“蘇清人呢？她是不是就藏在後面偷偷嘲笑我？讓她出來！”秦晏暴喝出聲。
秦雪兒眼神瞪大看向被掀翻的轎頂，一時被嚇得有些呆滯，她知道秦晏會武功，但是沒想到瘦弱的十六少年會變得如此厲害！
再聽到他問話，秦雪兒也不敢再插科打諢，誠實回答道：“秦晏你想多了，蘇清真的沒來，她現在還在宮裏呢。”
“我不信！蘇清！你出來！有膽子設計我看戲，就別藏著縮著不敢見我！”然而秦晏根本不信，偏執地開始朝轎子周圍怒聲大喊。
“秦晏你瘋了，快小聲點，讓人聽見就不好了！算我求你了你清醒點！“見狀秦雪兒有點慌，連忙出聲制止。
皇宮只有帝姬”秦清“，”蘇清“那是前朝的名姓了，現在從秦晏的口裏喊出來是怎麽一回事？
想著秦雪兒還有些氣，虧她還事先在宮門口做好了安排，秦晏怎麽回事，看外表還以為他人變穩重了，誰知道比以前還按捺不住氣，一遇到蘇清就亂了理智開始發瘋！
可是轉念一想，秦晏會這樣就是因為她配合蘇清演戲故意設計他，又有些心虛，只能著急地解釋：“由不得你信不信！蘇清真的不在，你喊破了天她都變不出來啊！“
秦晏安靜下來，然而他的心實在是冷靜不下來，揮手一指將劍豎在了身前，眼神從秦雪兒掃向了憐夏和劍秋，倨傲地出生命令道：“我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把蘇清帶到我的面前。“
劍秋眉頭一皺覷著秦晏的樣子也不敢回嘴，只能小聲朝秦雪兒念道：“陛下，我已經跟王爺說過了，帝姬不想見他，可他根本不聽！“
憐夏則是邊給劍秋使了個眼色，邊悄悄提醒道秦雪兒：“陛下，您忘了，來之前帝姬說過的，如若王爺沒有換人的誠心，我們就帶晴小姐回宮去。“
秦雪兒福至心靈，剛秦晏嚇到她了，差點就忘了蘇清早就推算了好幾種情況，甚至都猜想過如果秦晏沒信她今晚根本沒將葉川帶過來該怎麽辦，還有如果秦晏見到人不守諾搶人怎麽辦？
現在這種他把心心念念要換回來的秦晴放一邊擱置不管，卻發瘋一般想要見蘇清的局面，雖然事先並沒有想到，但其實也都可以用蘇清交代的辦法解決。
好歹在宮裏也相處多年，秦雪兒和蘇清的春夏秋冬也建立了默契。
只見秦雪兒剛朝前一步擋在秦晏面前按，後面劍秋迅即一個刀刃把依然躲在啞女懷裏嗚咽哭鬧的秦晴給打暈了。
在秦晏有所反應之前，憐夏也很快有了動作，掏出了不知道藏在哪裏的匕首指向了秦晴的脖子。
秦晏想見蘇清，也不是真的就被這麽一點故意演給他的戲給刺激瘋了，如今他早已不是十歲那年任由蘇清幾句話就被玩弄於股掌般沖動了。之所以大叫“蘇清”的名字也不是出於不理智，而是太理智了，知道蘇清比他更不想惹外人得知他們之間的秘辛，若面前真的是蘇清，定是沒那麽好的定力繼續演下去。
然而沒想到沒把蘇清“驚”出來，倒是把秦雪兒她們給嚇得搞了這麽一出。
今晚他過來就是為了從蘇清手裏換出來秦晴，帶著葉川坦然露面見秦雪兒就是他的誠意，他當然不會對真正的秦晴視若無睹。
只是他認定了馬車裏的人是蘇清，這才沒想過劍秋會對她的主子動手，習武之人能看得清她動手的力道，若是蘇清哪怕又是演戲劍秋也斷然不敢下手這麽重。
所以秦晏剎那間已經徹底相信，馬車上的人就是秦晴了。
然而前面三人配合太好太快，他推開秦雪兒伸手剛伸到一半就看到了秦晴脖子上的匕首！
“你們想做什麽？“秦晏低聲呵斥了一聲，旋即有了應對之法，動作飛快得將秦雪兒挾持到了他的面前，不過礙於她的女帝身份用的是劍柄。
“陛下！”劍秋驚呼出聲，不料秦晏竟敢挾持女帝，下意識持劍上前，又怕傷到女帝不敢妄動。
秦雪兒這幾年在女帝的位置上也不是白坐的，早在蘇清的熏陶下學會了審時度勢，知道秦晏不會動她，此時絲毫不懼。
“秦晏我看是你想做什麽？你別忘了你我的身份！你這是想公然造反謀逆麽？小心我大喊出聲讓宮裏的人都過來！”
“陛下！”憐夏緊張喚道，她不會武功，怕秦晏真的對女帝動手，心裏一慌手晃了下，燈光下已隱隱可以看到秦晴脖子上出現了血跡，註意到後她握刀的手又緊了些，故作鎮靜威脅：“王爺你快放了陛下，不然我就真的對晴小姐動手！”
秦雪兒眼神一轉，也開始握著劍柄虛張聲勢，“快放了我，你看到秦晴流血了麽？我警告你，你在意秦晴的命，憐夏她們可沒你這麽在意她！”
望見被打昏的秦晴吃痛囈語了一聲，怕她們真的傷了秦晴，秦晏再次投鼠忌器，加之秦雪兒在外人看來是一國女帝當真不是他隨便可以挾持的，他準備妥協放了秦雪兒。
秦晏已經松了手，正待先威嚇一聲憐夏，再把秦雪兒推過去。
然而還沒等他出聲，就先聽到了“啊——“地一聲女聲尖叫，一直在地上默默抱著秦晴不出聲的啞女突然尖叫起來，似乎害怕憐夏真的要殺了秦晴，瘋了一般伸手就握住了匕首的刀刃，瞬間血流成河。
“啞女！“著實沒想過啞女會這麽做，憐夏是真的懵了，楞楞地隨著啞女握著匕首推開了她。
還好劍秋反應快些，迅速又一個手刃把啞女給砍暈了。
一口氣還沒松完，剛暈了的秦晴又被疼醒了，一看到啞女的樣子就惶然大叫，抱著她痛哭不止：“啞女！啞女你怎麽了？啞女你醒醒，你快醒醒啊！“
憐夏醫者心腸，受不住這場景，更何況啞女受傷有她的原因，此時也顧不上秦晏了，轉身拿醫箱找金瘡藥給啞女的手上藥包紮，順帶也給秦晴流血的脖子看了看。
“啞女手上好多血，嗷嗚，秋姐姐，啞女怎麽一直不醒？她是不是要死了？夏姐姐，你快救救她啊！
耳邊秦晴的尖叫哭鬧不止，根本哄不住。
秦雪兒有些頭疼地捂了捂耳朵，今晚蘇清的確是安排她們演了一場戲給秦晏，但是就是她也沒想過事情會弄到現在這麽熱鬧啊。
無可奈何之下，秦雪兒只想快點結束今晚的大事回宮，語氣不是很好地說出了本來之前準備說卻還沒說出口的話：“秦晏，你到底還想不想換人？不想的話我們就帶秦晴回宮了。“
“當然換，你不想要葉川了麽？“秦晏擰眉，下意識反擊。
“這話說的，不都看秦晏您老人家的意思麽？要是你一早就把人給換了，還會鬧成現在這樣麽？是你攔住了葉川說要先看看裏面有沒有秦晴，我也聽您的人給您看了，但是你又是認錯人又是要見蘇清的，我也不知道您到底怎麽個意思？還想不想帶秦晴回去了？不想的話也沒關系我帶她回宮去，換人的事以後再說，可您又不樂意了，可真難伺候！怪不得蘇清今晚死活不出來並放話不想見你。“
秦雪兒話說得氣都不帶喘的，這可不是什麽事先背好的詞兒了還得想，她是真的煩了內心滿是吐槽，腦子裏想啥直接嘴上全說出來了，甚至最後又逮著秦晏的逆鱗刺了一把，絲毫不想話說得恰不恰當了。
還好秦晏是真的想把秦晴帶回去，不願意再讓她回到蘇清的手裏作人質要挾他，哪怕秦雪兒說得話難聽這次他也沒在意，好歹這次蘇清沒騙他弄個空車，真的把秦晴送到宮門口了，這要是再回宮，萬一蘇清改變主意不換人了，秦晏可沒反悔的機會。沒辦法，蘇清抓他的要害抓得死死的，秦晏還真的無可奈何她。
鬧了這麽一通，雙方終於正式把人質交換，葉川被放開限制奔向了秦雪兒，秦晏擔心宮裏的馬車有詭異，抱著秦晴去了他那邊的馬車。
由於秦晴哭鬧著不要跟他走，並死死抱著啞女不丟手，秦晏迫不得已用了劍秋的招數，一個手刃又將她敲暈了過去。
那邊啞女也已經被手上的傷痛醒了，見狀在地上抱著秦晴的雙腿朝秦晏磕頭苦苦哀求，光是看都知道是不想讓秦晴和他走。
憐夏因為啞女受傷的傷心含愧疚，耐心跟她解釋現在的情況，女帝和帝姬的意思，秦晴是一定要和秦晏一起離開宮裏的，“放心，王爺不會傷害晴小姐的。“
啞女聽到了卻繼續“啊啊啊”地搖頭不松手，秦晏見了不耐煩地甩開了她，啞女見他冷漠行不通，又轉而向蘇晴磕頭祈求。
然而秦雪兒至今看不懂啞女的手語，是劍秋見她哭得太過淒慘，忍不住替她向秦晏請求：“王爺，啞女說她不想離開晴小姐，願意和晴小姐一起和您走，她待晴小姐真的情深意重，晴小姐想必也不想和她分離，求求您了，讓她留晴小姐身邊繼續照顧吧。”
秦雪兒聽了連連點頭，攔住啞女讓她不要磕頭了，也向秦晏懇求：“秦晏，在宮裏這幾年秦晴一直都是啞女照顧的，幾乎形影不離，剛您也聽見看見了秦晴是有多依賴啞女，她要鬧得厲害的時候誰都哄不好除了啞女。等她醒來了肯定還是會哭鬧著找啞女的，你現在把她弄暈了，以後怎麽辦，一直讓她暈著麽？好好一個人本來就被你害的癡傻了，現在好不容易好了點兒，你是想讓她再變回三年前那樣麽？依我看你還是帶走啞女吧。”
盡管今天啞女為了救秦晴勇而赤手奪匕首和憐夏對抗，看秦雪兒和劍秋的反應也很吃驚意外始料未及，不像是作假演戲，奈何蘇清給他留下的陰影太深了，秦晏依然不相信這個啞女，不怕以陰謀論猜測，說不定啞女這場戲蘇清連秦雪兒她們都瞞過了，就是為了取信於他好帶走她，以後潛伏在他身邊做內奸。
故而秦晏毫不猶豫就拒絕了，不顧啞女的磕頭哭求和秦雪兒的勸誡，一點都沒心軟冷漠離去。
結果第二天他就反悔了，秦晴醒來後根本哄不住，硬是哭了半夜哭睡著了，醒來後繼續鬧著要啞女，不吃不喝哭鬧不休，還不如讓任何人靠近，連五歲的孩童都不如，根本閉著耳朵不聽人講話，更別談和她講道理了。
竟是如了秦雪兒的讖言，秦晴本就癡傻，他還真的不能再打暈她，無奈只能進宮討要昨天他棄之如敝屣的啞女。
然而這次輪到秦雪兒拿喬了，昨天你棄之不理，今天讓你高攀不起！
不用想又是蘇清給她出的主意，更或許蘇清早就算準了秦晴，也算準了他！
秦雪兒表示，要給啞女做做主，昨天可太受委屈了，秦晏必須得給啞女補償。
又道擔心啞女到了秦晏那裏受欺負，且秦晴因為那張臉和腦子的緣故也不好在京中拋頭露面，秦晏又不能時時刻刻看護她們，所以必須得給啞女一個名分。
為什麽不是給秦晴名分呢？秦雪兒說了，秦晴的真實身份不能讓人知道，讓秦晏這個平康王認她當義妹又太過張揚恐惹人窺探，而他們之間的關系也不能往男女那方面扯啊。當然秦晏要是願意的話，秦雪兒也不反對。
秦晏當然不會同意，要是他能輕易跨過心裏倫理那關，前世無人知道蘇清和沈晏之“舅甥“的身份，他完全可以瞞天過海圓了蘇清的夢娶了她，更不會造成最後的悲慘結局，然而前世沈晏之做不到，這一世秦晏自然也做不到。
秦晏不答應納啞女為妾，秦雪兒就不放人，啞女被藏在宮裏，皇宮完全在蘇清的掌握，而宮外秦晴還在哭鬧至今未曾進食，秦晏都恐她能被自己哭死！
實在是無可奈何，秦晏咬牙應了，但是只能勉強給她外室的身份。
不說秦晏才16歲還沒成親，也不說秦晏根本沒有納妾的心思，就說啞女的身份，要做親王正式的妾也不可能，光是讓沈侯知道了就不得了，她怎麽配？
秦晏不可能讓沈侯見啞女，更不可能讓他義父見到秦晴，所以在京中外宅安置啞女和秦晴是最好的安排，不需要她們露面社交，外人知道是親王外室也不敢冒犯打擾。
雖然對秦雪兒不滿，但是她有句話說得很對，自己不能時時刻刻在秦晴身邊保護她。
她的住處裏外秦晏肯定會安排好人手保護，安全不用考慮，可要是她們沒名沒分的，裏面伺候的婢女不一定會盡心，還可能胡亂編排，甚至奴大欺主暗中欺負她們。
一個啞巴一個癡傻兒就是被欺負了也不知道說，秦晏給個外室寵妾的名分再作出看重的樣子，總得讓那些人心裏掂量一下。
至於秦晴的身份，那就是啞女的妹妹了，普通人見過公主帝姬的也少，秦晴只要不鬧著出去被達官顯貴認出來就沒危險。
秦雪兒也無話可說，秦晏都做了這麽大的讓步，她自然不可能得了便宜還賣乖。
只是心裏想想，不禁對蘇清的佩服又多了幾分，已經快頂天不能再多了。
當前情況，衛辛殉情死了，她好不容易找到的保命符沒了，沒有選擇，只能堅定追隨全力依賴蘇清不動搖。
她也沒想到衛辛那樣的人物居然還是個癡情種啊，都懷疑是不是因為自己當初異能惹的禍了，非得讓他為了老婆背叛了君主，從而系統改了他的人設。
還好最近一年蘇清的心態越來越平和，沒有最開始那麽暴戾陰暗了，秦雪兒也越來越感覺到蘇清對自己的異樣寵愛，相信她就是登上皇位也不會要了她的命，當然為了保命她會主動將皇位奉上就是了。
事實也證明如此麽，她才剛賣了賣乖，蘇清不就把真的把葉川換了回來，甚至都甘願放棄威脅秦晏最重要的人質，絕對對她是真愛。反正聽蘇清的肯定沒錯，秦雪兒幫她辦事也更加真心和賣力。
“現在滿意了麽？讓我背上16歲還未成親就置外室寵妾的名頭，擔上風流、不守規矩的汙名，還有讓我自願把明知道是你們內奸的啞女求到身邊，然後呢，除了這些還有什麽算計？你讓蘇清出來見我，還有什麽想要我做得直接說我照做就是了，不用勞心她費心費腦了。“秦晏漠然出聲，話語裏諷刺加滿，是個人都能聽明白他的不甘不願。
秦雪兒訕笑一聲，只能含糊其辭，“哎呀秦晏，是你老費心費腦才總會想多，看什麽都覺得是算計？你是唯一的親王，還是所向無敵戰無不勝的少年大將軍，就連六年前你血屠天牢這麽嚴重的事不是都沒影響你的聲名麽？我真的只是為了秦晴考慮而已，也給啞女討點公道，畢竟宮裏相處這麽多年也是有感情的。再說了，就算傳出去了少年風流而已，又怎麽會是汙名呢？“
見秦雪兒不講重點，秦晏沒耐心了，再次強調想見蘇清。
然而分明昨日裏才見過他的蘇清，卻鐵了心了不想見他，秦雪兒問都沒問就直接替她做了決定拒絕，可想而知她不願見他的心有多強烈。
而後半個月，秦晏每天都進宮要求見蘇清，有次甚至還強闖了她的寢宮都沒能見到人，讓秦雪兒帶話說他想就他們那日的口頭約定詳談，蘇清卻依然死活不肯露面。
秦晏想不通，回憶這次闊別多年蘇清的變化，還有她說得那些釋然放下的話，都有些懷疑那日是不是他的錯覺？難道是他這幾年想蘇清想得太多魔怔了，活活幻想了那麽一出？
然而秦晴已經換出來在宮外了，秦晏時不時過去外宅看看她，有她的存在又代表那日和蘇清的談話真的存在，見面時蘇清真的變化巨大。
在啞女的照顧下，秦晴被哄得很好，離開了熟悉的宮裏也沒哭鬧。
只是見到秦晏時總覺得他是壞人，不是害怕排斥就是哭喊驅趕，秦晏也實是無法和她接近，更別談什麽親人相認交流感情。
如此一來秦晏也就相信了秦雪兒沒騙他，秦晴真的變得好了點，只不過是從兩三歲的傻孩子變成了四五歲的傻孩子。
然而她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時候，整個人靜靜坐在院子裏，舉手擡足包括臉上的神情，卻又像極了蘇清，尤其是發現他偷看厭惡地撇過頭的時候……
秦晏回觀前世記憶，秦晴真的和蘇清沒相像到認不出的地步，然而這一世不知怎麽回事，她不僅靜下來時候的言行儀態，就連樣貌也和蘇清更像了，他都有些忍不住懷疑蘇清是不是找人給秦晴刻意照著她整了臉！
他很反感這種感覺，要求啞女不要再把秦晴照著蘇清打扮，以及讓她哄著秦晴不要再模仿蘇清，已經出宮了在他這裏無須再扮作帝姬才能出來玩。
然而秦晴仿佛離了啞女就沒安全感，聲怕她又沒了寸步不離，聽到秦晏的話就趕他走把啞女護在身後，罵他“壞人“，這時候又仿佛能聽懂話似的指著身上的衣服和頭發強調“我喜歡，不要改，不許說啞女“，然後知道他討厭似的，故意又學著蘇清用仇恨嚴肅的眼神盯著他。
可能是啞女怕秦晴真的惹怒了秦晏，畢竟到了宮外要依靠秦晏生活，所以暗地裏悄悄教秦晴討好秦晏。
也不知道她是怎麽做到的，自己不會說話只會手勢，卻能和秦晴這樣一個癡傻兒暢通無礙地交流，甚至真的哄著她又叫了一聲“小皇舅”。
一朝夢回三年前，秦晏不由想起了當年在宮裏見到蘇清後，初初發現從皇陵回京一路上癡傻的人是秦晴時候的場景，那時候她也被蘇清的人哄著叫了他一聲懵懂的“小皇舅‘。
這一下又激起了秦晏的愧疚，秦晴外表十四五歲的妙齡少女，本該談婚論嫁了，結果卻因為他，成了個智能低下的癡傻兒，她就是個孩子而已，他怎麽能和她計較呢？
許是發現秦晏喜歡秦晴這樣叫他，啞女又哄著秦晴，每次見到他不管態度如何，都要喊一聲小皇舅。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因為秦晏老是給她帶好吃的好玩的，她那聲“小皇舅”叫得也越來越甜。
直到這天，秦晏又來看望秦晴，見她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兒拿著自己送給她的芙蓉紅玉簪發呆，也沒出聲驚動她。
現在秦晏幾乎都已經習慣了她這時候極其酷似蘇清的樣子，不哭鬧時她會無意識地模仿蘇清啞女說已經改不了了。
待發覺秦晴發現了他，可能是熟悉了，這次的眼神並沒有以往的嫌惡。
這說明秦晴和他越來越親近了，秦晏自是高興，舉起自己特意買給她的糕點在她眼前晃，哄著她道:”小蘭，你看看這是什麽？你很喜歡吃的白玉糕！叫一聲小皇舅就給你吃。“
然而秦晴眼中並沒有以往看到吃食就眼睛黏住一樣的饞態，依然如蘇清那般安靜漠然，緩緩擡頭看向了他時眼神玩味一笑，唇角意味不明地含糊了一聲：“小皇舅？“
秦晏手中的糕點倏然掉到了地上，他下意識的第一反應竟然是後退了一步，這才瞇著眼仔細打量面前熟悉的少女，良久終於確定，喚道：“你不是小蘭，是蘇清！“
“有進步，這一次倒是挺快就把我認出來了。“蘇清倒是也沒否認，不過她也沒想假裝秦晴就是了，不然剛才就不會用正常的眼神看他。
沒過多理會秦晏的驚訝，蘇清只手指摩挲著那根芙蓉紅玉簪，聲音似嘆非嘆：“你又把這支簪子送給她了。”
“這本就是我母妃留給我皇姐的，我皇姐仙逝，這支簪子的主人當然就是秦晴了，我這是物歸原主。”秦晏眼神轉冷，渾然不似方才的好心情。
蘇清卻仿佛沒聽到一般，自我唏噓著念叨：“你應該知道吧，前世第一次他把簪子送給了我，我卻看到了蘇晴頭上的簪子誤會了；第二次，他誤會了我們的關系，把簪子藏了起來絲毫沒送我的意思，還是我硬打開自己拿的……”
感慨完後，蘇清恍然擡頭，突然說了一句：“秦晏，我對這支芙蓉紅玉簪有不一般的感情，你把這支簪子送給我吧——”
“你不是恨他恨得要死麽？恨不得連這一世的我都殺了，怎麽現在又懷念起他送的東西了？難不成是原諒他了？又開始愛上他了？”秦晏陰陽怪氣地說完，果不其然看到蘇清平靜的臉上起了裂痕，心裏突然一下無比地舒爽。
然後他伸出手來朝蘇清索要：“可是就算這樣我也不能給你，我母妃留給我的簪子是給我未來的夫人的，恕難從命。”
蘇清的臉色也明顯不好看，聽完秦晏的話對這支簪再無絲毫留戀，反而無比嫌惡地丟給了他，似乎生怕和他粘連上什麽關系一樣。
素來都是蘇清從容擠兌得他變臉，好不容易欣賞了一次蘇清難看的臉色，結果自己被當成什麽臟東西一般讓她唯恐避之不及，秦晏剛起來的暗爽又一下子消失了，多了些氣悶。
什麽意思？他只是擠兌她而已，可從沒想過這一世再娶她這麽個瘋子，要知道葉川苦勸他六年都沒成功！她露出這麽一副模樣是嫌棄他，還是看不上他？前世哪一次沈晏之不是被她上趕著，他秦晏哪裏不如前世的他？
秦晏憋悶地差點出聲問了出來，可又一想問這個是怎麽回事？他是不服氣想和沈晏之比呢？還是想娶蘇清當夫人呢？這不問出口不得被蘇清給擠兌死？
於是他又嘴巴惡毒地評價道：“他是地獄裏陰暗爬行的惡鬼，而你是地面上心理扭曲的蛇蠍，當真是相配，怪不得兩世情緣愛得轟轟烈烈至死方歇——”
要放以前秦晏敢這樣說話，蘇清早就怒得動手了，“沈晏之”就是點燃她這顆炸彈的引線，一觸即燃。
然而又讓秦晏失望了，蘇清雖然臉上明顯不悅，卻沒有進一步的舉措，沈思了片刻竟然恢覆了冷靜，並犀利回擊。
“秦晏，你手上的人命比我前兩世加起來都多，又比我崇高在哪裏？至於沈晏之，你不配和他比，你應該感謝的是秦雪兒帶給你的幸運，若把你換作他當初的境地，你覺得你還能成為現在這樣的你麽？若是沒有他的記憶幫你作戰，十幾歲從未上過戰場的你還能戰無不勝麽你在邊疆這三年的戰績，是踩在他前兩世數十年的嘔心瀝血和沙場廝殺中才得到的！全天下就你最沒有資格貶損他！“
沒想到蘇清會這樣維護沈晏之，可她話裏句句在理，秦晏就是不想承認也沒辦法狡辯，只能嘴硬：“要是可以，你以為我願意麽？蘇清，你捫心自問，因為他的記憶光是你就給我發難了多少回？你說當初，當初的秦晏早就被你給害死了！有了他的存在，我已經不是我了，我是秦晏，我也不是秦晏，你說我沒資格貶損沈晏之，那麽你蘇清，就是全天下最沒資格評判秦晏的人！“
兩人橫眉冷對，眼神對視爭鋒，氣勢一個比一個強，誰都不肯相讓。
六年過去，十六歲的少年和十四歲的少女對峙在面前，相比當初還不滿十歲的稚嫩孩童，更像是前世彼此最熟悉的模樣。
可前世今生，三輩子的恩怨情仇糾纏到現在，是非對錯亂成了一團麻，誰都有道理，卻也誰都有不對，還真的論不出個輸贏來。
和秦晏不同，他只是多了段記憶，可蘇清卻是實實在在的刻骨銘心的經歷！
直視著少年氣鼓鼓不肯服輸的臉，這是前世沈晏之十幾歲時絕對不會露出的青澀張揚。
她又一次發現了秦晏和沈晏之的區別，饒是五官容貌一模一樣她也不會再認錯兩人，只是這次不知道為什麽，她想起前世的他突然內心有些酸脹，有點點為沈晏之感到委屈。
這才是少年人應該有的樣子，沈晏之他也本應該如是，可無論是哪一世的他，都從沒有過這樣的機會活成真正的少年！
想著蘇清眼神黯然，秦雪兒說得對，前世的沈晏之遠比她過得要辛苦和煎熬，可無論是哪一世的他，都盡全力給了她最好的。他是有對不起她的地方，可是他也絕對對得起她！
秦晏不是沈晏之，他如今徹底消失不見了，她就是還有怨恨，也無論如何再也報覆不了他。與其讓自己活著痛苦，永遠念著他度過一生，甚至是永生永世，倒不如學著理解和放下。終有一日，她能得到徹底的解脫。
只能說人性就是這麽奇怪，兩個人對上，誰更有理智反而誰會先退讓，因為不理智的人不講情理啊！
以前蘇清太偏執，次次都是秦晏妥協認輸，這一次蘇清醒悟了，秦晏卻執拗於對她的仇怨不肯退讓，最後是蘇清先沒了對抗的心思。
當然，也是蘇清沒那麽多耐心和精力耗下去了，饒是她能區分開來秦晏和前世，也學著放下了，可仍舊沒辦法久久面對著那張一模一樣的臉。看的越久，前世的記憶越濃烈，幾年來她都快以為她要忘了那些久遠的事了，現在卻又鮮活得在腦海翻湧起來。
蘇清很冷靜，當初她聰敏地知道如何刺激秦晏，現在也理智地知道和秦晏說不明白，只能擱置不談。
於是她張開口，就是跳到了另一個話題：“我出宮不是過來跟你吵架的，秦晏，時機已到，你該出發南下了。“
算著時間，衛辛已確切被證實去世的消息，應該已經被京中的暗探傳到各自的主子那裏了，就算要反朝廷也得有準備的時間，現在秦晏悄悄南下時機剛剛好，只要那些藩王敢舉反旗，秦晏立馬亮明身份率軍鎮壓。
“你悄悄潛入我的外宅，還扮作秦晴的樣子作弄我，就只是為了來跟我說這個？我半個月以來每天都入宮求見，你大可以在宮裏跟我說。“秦晏不屑地嗤了一聲，話裏臉上都充滿了對蘇清的不滿。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當初蘇清發瘋動不動言語攻擊甚至動刀上手他厭惡極了，然而現在蘇清泰然不動平靜處之還主動相退，他心裏也不是很舒服，只能告訴自己是接受不了蘇清不把他當回事兒。
聞言蘇清淡笑不語，感受到秦晏的生氣卻也不解釋，只伸手從身上掏出來一個荷包遞給了他。
“當然不是，我是來給你送東西的，你忘了，我們約好的。“
秦晏接過打開，赫然是另一半虎符，看紋路、質地和成色與他手裏衛辛當初給他的那塊一模一樣，應該是真的。
大約半個月前他回京進宮第一次見蘇清，的確是說好了，秦晏答應南下平亂，蘇清會在他離京前夕把衛辛去世前留給她的另一半虎符給他。
只不過秦晏以為蘇清是騙人的，畢竟虎符給了他，她就喪失了將來和他對抗的有力籌碼，尤其是她一直對他避而不見，沒想到她卻真的兌現了承諾。
然而秦晏還是覺得有異，敏銳問道：“你沒還回答我的問題。“
讓秦晴模仿她的模樣讓人恍惚分不清，這是為了讓他幻視總想起蘇清；逼迫他給了啞女的名分，是為了破壞他的名聲兼之名正言順地安排她到他身邊作內應，當然兩件事都能達成惡心他的目的，可秦晏總覺得除了這些應該還有什麽，蘇清算計這麽多應該不僅僅是為了報覆他這麽簡單。
蘇清這次正面回答了，漫不經心說道：“你說這半個月不見你麽？其實原因很簡單，我就是單純不想看到你，不可以麽？“
“你——“秦晏結舌，沒想到蘇清竟然這麽理直氣壯地說這樣的話，他快要氣死了，然而還真的無話可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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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所以秦晴她的癡傻是好了麽？現在不僅認得清人還說得清楚事，居然能說這麽一長段口齒流利的話，我可記得三年前她連一句囫圇話都說得困難。“秦晏言語諷刺，打斷了秦雪兒。
“秦晴只是變得智商如幼兒，誰說她變癡傻了？“秦雪兒不滿反駁，只裝作聽不懂秦晏的話，然後耐心解釋秦晴的變化，不忘自吹自擂得拍著胸脯誇耀自己：”再說了，當初是當初，現在是現在，那時候秦晴的確是病得有點嚴重，可這不是有我一直在悉心照顧她麽？三年來在我的努力訓練下，現在她的智商已經差不多是個五歲孩子了，以後絕對不能再說她癡傻，她能聽懂，會不開心的！誒，不對啊，秦晴癥狀變好了不是好事麽，你應該高興才是啊！難道你還是懷疑她不是秦晴？“
“那個來之前，蘇清還和我打賭來著，說什麽看你會不會再次把秦晴和她認錯了，我還很自信地說這怎麽可能呢？他怎麽可能把你和秦晴弄混呢？你們是長得像，可就算把秦晴就照著你的樣子打扮，秦晏那麽聰明也能一眼看出來誰是誰？沒想到秦晏，你還真的沒認出來秦晴啊。”
說到最後，秦雪兒還聲情並茂地來了這麽一段，跟講相聲似的，奈何沒人捧場。
眼見秦晏臉上冷得都快掉冰渣子了，秦雪兒說著不由背上一寒，咽了口口水尷尬地呵呵笑著，不敢再多廢話，只最後強調了一句：“反正這真的是秦晴，貨真價實童叟無欺！“
懶得理秦雪兒的廢話，秦晏只沖她怒然嗤笑了一聲：“別演了！蘇清人呢？我要見她！辛苦她了，專門為我編排了這麽一場精彩的好戲！“
如果說秦晴的真實反應還會讓秦晏懷疑她是蘇清假扮的，那麽秦雪兒剛才的樣子就是一看就在演戲！
不用想，今晚都是蘇清設計好的！甚至為了他準備了不知道多久，才把秦晴一個癡傻兒訓練成如此像她！
還有秦雪兒，從第一個下車到不讓秦晴下去，秦晴哭鬧那麽大動靜卻遲遲沒過來，最後還一套一套地說了這麽一長串，很讓人懷疑她提前都把詞兒給背好了！
秦晏突然明白今天他臨走前，蘇清為什麽故意來那麽一句話了，就是在故意逗弄他，提前在他心裏埋下一個懷疑的種子，好讓他踩著她提前準備好的圈兒往陷阱裏鉆。
一想到蘇清知道後會在背後如何嘲笑他，秦晏就氣得青筋爆出，握劍往上一挑，力道大得竟然直接把轎子頂給掀開了。
“蘇清人呢？她是不是就藏在後面偷偷嘲笑我？讓她出來！”秦晏暴喝出聲。
秦雪兒眼神瞪大看向被掀翻的轎頂，一時被嚇得有些呆滯，她知道秦晏會武功，但是沒想到瘦弱的十六少年會變得如此厲害！
再聽到他問話，秦雪兒也不敢再插科打諢，誠實回答道：“秦晏你想多了，蘇清真的沒來，她現在還在宮裏呢。”
“我不信！蘇清！你出來！有膽子設計我看戲，就別藏著縮著不敢見我！”然而秦晏根本不信，偏執地開始朝轎子周圍怒聲大喊。
“秦晏你瘋了，快小聲點，讓人聽見就不好了！算我求你了你清醒點！“見狀秦雪兒有點慌，連忙出聲制止。
皇宮只有帝姬”秦清“，”蘇清“那是前朝的名姓了，現在從秦晏的口裏喊出來是怎麽一回事？
想著秦雪兒還有些氣，虧她還事先在宮門口做好了安排，秦晏怎麽回事，看外表還以為他人變穩重了，誰知道比以前還按捺不住氣，一遇到蘇清就亂了理智開始發瘋！
可是轉念一想，秦晏會這樣就是因為她配合蘇清演戲故意設計他，又有些心虛，只能著急地解釋：“由不得你信不信！蘇清真的不在，你喊破了天她都變不出來啊！“
秦晏安靜下來，然而他的心實在是冷靜不下來，揮手一指將劍豎在了身前，眼神從秦雪兒掃向了憐夏和劍秋，倨傲地出生命令道：“我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把蘇清帶到我的面前。“
劍秋眉頭一皺覷著秦晏的樣子也不敢回嘴，只能小聲朝秦雪兒念道：“陛下，我已經跟王爺說過了，帝姬不想見他，可他根本不聽！“
憐夏則是邊給劍秋使了個眼色，邊悄悄提醒道秦雪兒：“陛下，您忘了，來之前帝姬說過的，如若王爺沒有換人的誠心，我們就帶晴小姐回宮去。“
秦雪兒福至心靈，剛秦晏嚇到她了，差點就忘了蘇清早就推算了好幾種情況，甚至都猜想過如果秦晏沒信她今晚根本沒將葉川帶過來該怎麽辦，還有如果秦晏見到人不守諾搶人怎麽辦？
現在這種他把心心念念要換回來的秦晴放一邊擱置不管，卻發瘋一般想要見蘇清的局面，雖然事先並沒有想到，但其實也都可以用蘇清交代的辦法解決。
好歹在宮裏也相處多年，秦雪兒和蘇清的春夏秋冬也建立了默契。
只見秦雪兒剛朝前一步擋在秦晏面前按，後面劍秋迅即一個刀刃把依然躲在啞女懷裏嗚咽哭鬧的秦晴給打暈了。
在秦晏有所反應之前，憐夏也很快有了動作，掏出了不知道藏在哪裏的匕首指向了秦晴的脖子。
秦晏想見蘇清，也不是真的就被這麽一點故意演給他的戲給刺激瘋了，如今他早已不是十歲那年任由蘇清幾句話就被玩弄於股掌般沖動了。之所以大叫“蘇清”的名字也不是出於不理智，而是太理智了，知道蘇清比他更不想惹外人得知他們之間的秘辛，若面前真的是蘇清，定是沒那麽好的定力繼續演下去。
然而沒想到沒把蘇清“驚”出來，倒是把秦雪兒她們給嚇得搞了這麽一出。
今晚他過來就是為了從蘇清手裏換出來秦晴，帶著葉川坦然露面見秦雪兒就是他的誠意，他當然不會對真正的秦晴視若無睹。
只是他認定了馬車裏的人是蘇清，這才沒想過劍秋會對她的主子動手，習武之人能看得清她動手的力道，若是蘇清哪怕又是演戲劍秋也斷然不敢下手這麽重。
所以秦晏剎那間已經徹底相信，馬車上的人就是秦晴了。
然而前面三人配合太好太快，他推開秦雪兒伸手剛伸到一半就看到了秦晴脖子上的匕首！
“你們想做什麽？“秦晏低聲呵斥了一聲，旋即有了應對之法，動作飛快得將秦雪兒挾持到了他的面前，不過礙於她的女帝身份用的是劍柄。
“陛下！”劍秋驚呼出聲，不料秦晏竟敢挾持女帝，下意識持劍上前，又怕傷到女帝不敢妄動。
秦雪兒這幾年在女帝的位置上也不是白坐的，早在蘇清的熏陶下學會了審時度勢，知道秦晏不會動她，此時絲毫不懼。
“秦晏我看是你想做什麽？你別忘了你我的身份！你這是想公然造反謀逆麽？小心我大喊出聲讓宮裏的人都過來！”
“陛下！”憐夏緊張喚道，她不會武功，怕秦晏真的對女帝動手，心裏一慌手晃了下，燈光下已隱隱可以看到秦晴脖子上出現了血跡，註意到後她握刀的手又緊了些，故作鎮靜威脅：“王爺你快放了陛下，不然我就真的對晴小姐動手！”
秦雪兒眼神一轉，也開始握著劍柄虛張聲勢，“快放了我，你看到秦晴流血了麽？我警告你，你在意秦晴的命，憐夏她們可沒你這麽在意她！”
望見被打昏的秦晴吃痛囈語了一聲，怕她們真的傷了秦晴，秦晏再次投鼠忌器，加之秦雪兒在外人看來是一國女帝當真不是他隨便可以挾持的，他準備妥協放了秦雪兒。
秦晏已經松了手，正待先威嚇一聲憐夏，再把秦雪兒推過去。
然而還沒等他出聲，就先聽到了“啊——“地一聲女聲尖叫，一直在地上默默抱著秦晴不出聲的啞女突然尖叫起來，似乎害怕憐夏真的要殺了秦晴，瘋了一般伸手就握住了匕首的刀刃，瞬間血流成河。
“啞女！“著實沒想過啞女會這麽做，憐夏是真的懵了，楞楞地隨著啞女握著匕首推開了她。
還好劍秋反應快些，迅速又一個手刃把啞女給砍暈了。
一口氣還沒松完，剛暈了的秦晴又被疼醒了，一看到啞女的樣子就惶然大叫，抱著她痛哭不止：“啞女！啞女你怎麽了？啞女你醒醒，你快醒醒啊！“
憐夏醫者心腸，受不住這場景，更何況啞女受傷有她的原因，此時也顧不上秦晏了，轉身拿醫箱找金瘡藥給啞女的手上藥包紮，順帶也給秦晴流血的脖子看了看。
“啞女手上好多血，嗷嗚，秋姐姐，啞女怎麽一直不醒？她是不是要死了？夏姐姐，你快救救她啊！
耳邊秦晴的尖叫哭鬧不止，根本哄不住。
秦雪兒有些頭疼地捂了捂耳朵，今晚蘇清的確是安排她們演了一場戲給秦晏，但是就是她也沒想過事情會弄到現在這麽熱鬧啊。
無可奈何之下，秦雪兒只想快點結束今晚的大事回宮，語氣不是很好地說出了本來之前準備說卻還沒說出口的話：“秦晏，你到底還想不想換人？不想的話我們就帶秦晴回宮了。“
“當然換，你不想要葉川了麽？“秦晏擰眉，下意識反擊。
“這話說的，不都看秦晏您老人家的意思麽？要是你一早就把人給換了，還會鬧成現在這樣麽？是你攔住了葉川說要先看看裏面有沒有秦晴，我也聽您的人給您看了，但是你又是認錯人又是要見蘇清的，我也不知道您到底怎麽個意思？還想不想帶秦晴回去了？不想的話也沒關系我帶她回宮去，換人的事以後再說，可您又不樂意了，可真難伺候！怪不得蘇清今晚死活不出來並放話不想見你。“
秦雪兒話說得氣都不帶喘的，這可不是什麽事先背好的詞兒了還得想，她是真的煩了內心滿是吐槽，腦子裏想啥直接嘴上全說出來了，甚至最後又逮著秦晏的逆鱗刺了一把，絲毫不想話說得恰不恰當了。
還好秦晏是真的想把秦晴帶回去，不願意再讓她回到蘇清的手裏作人質要挾他，哪怕秦雪兒說得話難聽這次他也沒在意，好歹這次蘇清沒騙他弄個空車，真的把秦晴送到宮門口了，這要是再回宮，萬一蘇清改變主意不換人了，秦晏可沒反悔的機會。沒辦法，蘇清抓他的要害抓得死死的，秦晏還真的無可奈何她。
鬧了這麽一通，雙方終於正式把人質交換，葉川被放開限制奔向了秦雪兒，秦晏擔心宮裏的馬車有詭異，抱著秦晴去了他那邊的馬車。
由於秦晴哭鬧著不要跟他走，並死死抱著啞女不丟手，秦晏迫不得已用了劍秋的招數，一個手刃又將她敲暈了過去。
那邊啞女也已經被手上的傷痛醒了，見狀在地上抱著秦晴的雙腿朝秦晏磕頭苦苦哀求，光是看都知道是不想讓秦晴和他走。
憐夏因為啞女受傷的傷心含愧疚，耐心跟她解釋現在的情況，女帝和帝姬的意思，秦晴是一定要和秦晏一起離開宮裏的，“放心，王爺不會傷害晴小姐的。“
啞女聽到了卻繼續“啊啊啊”地搖頭不松手，秦晏見了不耐煩地甩開了她，啞女見他冷漠行不通，又轉而向蘇晴磕頭祈求。
然而秦雪兒至今看不懂啞女的手語，是劍秋見她哭得太過淒慘，忍不住替她向秦晏請求：“王爺，啞女說她不想離開晴小姐，願意和晴小姐一起和您走，她待晴小姐真的情深意重，晴小姐想必也不想和她分離，求求您了，讓她留晴小姐身邊繼續照顧吧。”
秦雪兒聽了連連點頭，攔住啞女讓她不要磕頭了，也向秦晏懇求：“秦晏，在宮裏這幾年秦晴一直都是啞女照顧的，幾乎形影不離，剛您也聽見看見了秦晴是有多依賴啞女，她要鬧得厲害的時候誰都哄不好除了啞女。等她醒來了肯定還是會哭鬧著找啞女的，你現在把她弄暈了，以後怎麽辦，一直讓她暈著麽？好好一個人本來就被你害的癡傻了，現在好不容易好了點兒，你是想讓她再變回三年前那樣麽？依我看你還是帶走啞女吧。”
盡管今天啞女為了救秦晴勇而赤手奪匕首和憐夏對抗，看秦雪兒和劍秋的反應也很吃驚意外始料未及，不像是作假演戲，奈何蘇清給他留下的陰影太深了，秦晏依然不相信這個啞女，不怕以陰謀論猜測，說不定啞女這場戲蘇清連秦雪兒她們都瞞過了，就是為了取信於他好帶走她，以後潛伏在他身邊做內奸。
故而秦晏毫不猶豫就拒絕了，不顧啞女的磕頭哭求和秦雪兒的勸誡，一點都沒心軟冷漠離去。
結果第二天他就反悔了，秦晴醒來後根本哄不住，硬是哭了半夜哭睡著了，醒來後繼續鬧著要啞女，不吃不喝哭鬧不休，還不如讓任何人靠近，連五歲的孩童都不如，根本閉著耳朵不聽人講話，更別談和她講道理了。
竟是如了秦雪兒的讖言，秦晴本就癡傻，他還真的不能再打暈她，無奈只能進宮討要昨天他棄之如敝屣的啞女。
然而這次輪到秦雪兒拿喬了，昨天你棄之不理，今天讓你高攀不起！
不用想又是蘇清給她出的主意，更或許蘇清早就算準了秦晴，也算準了他！
秦雪兒表示，要給啞女做做主，昨天可太受委屈了，秦晏必須得給啞女補償。
又道擔心啞女到了秦晏那裏受欺負，且秦晴因為那張臉和腦子的緣故也不好在京中拋頭露面，秦晏又不能時時刻刻看護她們，所以必須得給啞女一個名分。
為什麽不是給秦晴名分呢？秦雪兒說了，秦晴的真實身份不能讓人知道，讓秦晏這個平康王認她當義妹又太過張揚恐惹人窺探，而他們之間的關系也不能往男女那方面扯啊。當然秦晏要是願意的話，秦雪兒也不反對。
秦晏當然不會同意，要是他能輕易跨過心裏倫理那關，前世無人知道蘇清和沈晏之“舅甥“的身份，他完全可以瞞天過海圓了蘇清的夢娶了她，更不會造成最後的悲慘結局，然而前世沈晏之做不到，這一世秦晏自然也做不到。
秦晏不答應納啞女為妾，秦雪兒就不放人，啞女被藏在宮裏，皇宮完全在蘇清的掌握，而宮外秦晴還在哭鬧至今未曾進食，秦晏都恐她能被自己哭死！
實在是無可奈何，秦晏咬牙應了，但是只能勉強給她外室的身份。
不說秦晏才16歲還沒成親，也不說秦晏根本沒有納妾的心思，就說啞女的身份，要做親王正式的妾也不可能，光是讓沈侯知道了就不得了，她怎麽配？
秦晏不可能讓沈侯見啞女，更不可能讓他義父見到秦晴，所以在京中外宅安置啞女和秦晴是最好的安排，不需要她們露面社交，外人知道是親王外室也不敢冒犯打擾。
雖然對秦雪兒不滿，但是她有句話說得很對，自己不能時時刻刻在秦晴身邊保護她。
她的住處裏外秦晏肯定會安排好人手保護，安全不用考慮，可要是她們沒名沒分的，裏面伺候的婢女不一定會盡心，還可能胡亂編排，甚至奴大欺主暗中欺負她們。
一個啞巴一個癡傻兒就是被欺負了也不知道說，秦晏給個外室寵妾的名分再作出看重的樣子，總得讓那些人心裏掂量一下。
至於秦晴的身份，那就是啞女的妹妹了，普通人見過公主帝姬的也少，秦晴只要不鬧著出去被達官顯貴認出來就沒危險。
秦雪兒也無話可說，秦晏都做了這麽大的讓步，她自然不可能得了便宜還賣乖。
只是心裏想想，不禁對蘇清的佩服又多了幾分，已經快頂天不能再多了。
當前情況，衛辛殉情死了，她好不容易找到的保命符沒了，沒有選擇，只能堅定追隨全力依賴蘇清不動搖。
她也沒想到衛辛那樣的人物居然還是個癡情種啊，都懷疑是不是因為自己當初異能惹的禍了，非得讓他為了老婆背叛了君主，從而系統改了他的人設。
還好最近一年蘇清的心態越來越平和，沒有最開始那麽暴戾陰暗了，秦雪兒也越來越感覺到蘇清對自己的異樣寵愛，相信她就是登上皇位也不會要了她的命，當然為了保命她會主動將皇位奉上就是了。
事實也證明如此麽，她才剛賣了賣乖，蘇清不就把真的把葉川換了回來，甚至都甘願放棄威脅秦晏最重要的人質，絕對對她是真愛。反正聽蘇清的肯定沒錯，秦雪兒幫她辦事也更加真心和賣力。
“現在滿意了麽？讓我背上16歲還未成親就置外室寵妾的名頭，擔上風流、不守規矩的汙名，還有讓我自願把明知道是你們內奸的啞女求到身邊，然後呢，除了這些還有什麽算計？你讓蘇清出來見我，還有什麽想要我做得直接說我照做就是了，不用勞心她費心費腦了。“秦晏漠然出聲，話語裏諷刺加滿，是個人都能聽明白他的不甘不願。
秦雪兒訕笑一聲，只能含糊其辭，“哎呀秦晏，是你老費心費腦才總會想多，看什麽都覺得是算計？你是唯一的親王，還是所向無敵戰無不勝的少年大將軍，就連六年前你血屠天牢這麽嚴重的事不是都沒影響你的聲名麽？我真的只是為了秦晴考慮而已，也給啞女討點公道，畢竟宮裏相處這麽多年也是有感情的。再說了，就算傳出去了少年風流而已，又怎麽會是汙名呢？“
見秦雪兒不講重點，秦晏沒耐心了，再次強調想見蘇清。
然而分明昨日裏才見過他的蘇清，卻鐵了心了不想見他，秦雪兒問都沒問就直接替她做了決定拒絕，可想而知她不願見他的心有多強烈。
而後半個月，秦晏每天都進宮要求見蘇清，有次甚至還強闖了她的寢宮都沒能見到人，讓秦雪兒帶話說他想就他們那日的口頭約定詳談，蘇清卻依然死活不肯露面。
秦晏想不通，回憶這次闊別多年蘇清的變化，還有她說得那些釋然放下的話，都有些懷疑那日是不是他的錯覺？難道是他這幾年想蘇清想得太多魔怔了，活活幻想了那麽一出？
然而秦晴已經換出來在宮外了，秦晏時不時過去外宅看看她，有她的存在又代表那日和蘇清的談話真的存在，見面時蘇清真的變化巨大。
在啞女的照顧下，秦晴被哄得很好，離開了熟悉的宮裏也沒哭鬧。
只是見到秦晏時總覺得他是壞人，不是害怕排斥就是哭喊驅趕，秦晏也實是無法和她接近，更別談什麽親人相認交流感情。
如此一來秦晏也就相信了秦雪兒沒騙他，秦晴真的變得好了點，只不過是從兩三歲的傻孩子變成了四五歲的傻孩子。
然而她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時候，整個人靜靜坐在院子裏，舉手擡足包括臉上的神情，卻又像極了蘇清，尤其是發現他偷看厭惡地撇過頭的時候……
秦晏回觀前世記憶，秦晴真的和蘇清沒相像到認不出的地步，然而這一世不知怎麽回事，她不僅靜下來時候的言行儀態，就連樣貌也和蘇清更像了，他都有些忍不住懷疑蘇清是不是找人給秦晴刻意照著她整了臉！
他很反感這種感覺，要求啞女不要再把秦晴照著蘇清打扮，以及讓她哄著秦晴不要再模仿蘇清，已經出宮了在他這裏無須再扮作帝姬才能出來玩。
然而秦晴仿佛離了啞女就沒安全感，聲怕她又沒了寸步不離，聽到秦晏的話就趕他走把啞女護在身後，罵他“壞人“，這時候又仿佛能聽懂話似的指著身上的衣服和頭發強調“我喜歡，不要改，不許說啞女“，然後知道他討厭似的，故意又學著蘇清用仇恨嚴肅的眼神盯著他。
可能是啞女怕秦晴真的惹怒了秦晏，畢竟到了宮外要依靠秦晏生活，所以暗地裏悄悄教秦晴討好秦晏。
也不知道她是怎麽做到的，自己不會說話只會手勢，卻能和秦晴這樣一個癡傻兒暢通無礙地交流，甚至真的哄著她又叫了一聲“小皇舅”。
一朝夢回三年前，秦晏不由想起了當年在宮裏見到蘇清後，初初發現從皇陵回京一路上癡傻的人是秦晴時候的場景，那時候她也被蘇清的人哄著叫了他一聲懵懂的“小皇舅‘。
這一下又激起了秦晏的愧疚，秦晴外表十四五歲的妙齡少女，本該談婚論嫁了，結果卻因為他，成了個智能低下的癡傻兒，她就是個孩子而已，他怎麽能和她計較呢？
許是發現秦晏喜歡秦晴這樣叫他，啞女又哄著秦晴，每次見到他不管態度如何，都要喊一聲小皇舅。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因為秦晏老是給她帶好吃的好玩的，她那聲“小皇舅”叫得也越來越甜。
直到這天，秦晏又來看望秦晴，見她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兒拿著自己送給她的芙蓉紅玉簪發呆，也沒出聲驚動她。
現在秦晏幾乎都已經習慣了她這時候極其酷似蘇清的樣子，不哭鬧時她會無意識地模仿蘇清啞女說已經改不了了。
待發覺秦晴發現了他，可能是熟悉了，這次的眼神並沒有以往的嫌惡。
這說明秦晴和他越來越親近了，秦晏自是高興，舉起自己特意買給她的糕點在她眼前晃，哄著她道:”小蘭，你看看這是什麽？你很喜歡吃的白玉糕！叫一聲小皇舅就給你吃。“
然而秦晴眼中並沒有以往看到吃食就眼睛黏住一樣的饞態，依然如蘇清那般安靜漠然，緩緩擡頭看向了他時眼神玩味一笑，唇角意味不明地含糊了一聲：“小皇舅？“
秦晏手中的糕點倏然掉到了地上，他下意識的第一反應竟然是後退了一步，這才瞇著眼仔細打量面前熟悉的少女，良久終於確定，喚道：“你不是小蘭，是蘇清！“
“有進步，這一次倒是挺快就把我認出來了。“蘇清倒是也沒否認，不過她也沒想假裝秦晴就是了，不然剛才就不會用正常的眼神看他。
沒過多理會秦晏的驚訝，蘇清只手指摩挲著那根芙蓉紅玉簪，聲音似嘆非嘆：“你又把這支簪子送給她了。”
“這本就是我母妃留給我皇姐的，我皇姐仙逝，這支簪子的主人當然就是秦晴了，我這是物歸原主。”秦晏眼神轉冷，渾然不似方才的好心情。
蘇清卻仿佛沒聽到一般，自我唏噓著念叨：“你應該知道吧，前世第一次他把簪子送給了我，我卻看到了蘇晴頭上的簪子誤會了；第二次，他誤會了我們的關系，把簪子藏了起來絲毫沒送我的意思，還是我硬打開自己拿的……”
感慨完後，蘇清恍然擡頭，突然說了一句：“秦晏，我對這支芙蓉紅玉簪有不一般的感情，你把這支簪子送給我吧——”
“你不是恨他恨得要死麽？恨不得連這一世的我都殺了，怎麽現在又懷念起他送的東西了？難不成是原諒他了？又開始愛上他了？”秦晏陰陽怪氣地說完，果不其然看到蘇清平靜的臉上起了裂痕，心裏突然一下無比地舒爽。
然後他伸出手來朝蘇清索要：“可是就算這樣我也不能給你，我母妃留給我的簪子是給我未來的夫人的，恕難從命。”
蘇清的臉色也明顯不好看，聽完秦晏的話對這支簪再無絲毫留戀，反而無比嫌惡地丟給了他，似乎生怕和他粘連上什麽關系一樣。
素來都是蘇清從容擠兌得他變臉，好不容易欣賞了一次蘇清難看的臉色，結果自己被當成什麽臟東西一般讓她唯恐避之不及，秦晏剛起來的暗爽又一下子消失了，多了些氣悶。
什麽意思？他只是擠兌她而已，可從沒想過這一世再娶她這麽個瘋子，要知道葉川苦勸他六年都沒成功！她露出這麽一副模樣是嫌棄他，還是看不上他？前世哪一次沈晏之不是被她上趕著，他秦晏哪裏不如前世的他？
秦晏憋悶地差點出聲問了出來，可又一想問這個是怎麽回事？他是不服氣想和沈晏之比呢？還是想娶蘇清當夫人呢？這不問出口不得被蘇清給擠兌死？
於是他又嘴巴惡毒地評價道：“他是地獄裏陰暗爬行的惡鬼，而你是地面上心理扭曲的蛇蠍，當真是相配，怪不得兩世情緣愛得轟轟烈烈至死方歇——”
要放以前秦晏敢這樣說話，蘇清早就怒得動手了，“沈晏之”就是點燃她這顆炸彈的引線，一觸即燃。
然而又讓秦晏失望了，蘇清雖然臉上明顯不悅，卻沒有進一步的舉措，沈思了片刻竟然恢覆了冷靜，並犀利回擊。
“秦晏，你手上的人命比我前兩世加起來都多，又比我崇高在哪裏？至於沈晏之，你不配和他比，你應該感謝的是秦雪兒帶給你的幸運，若把你換作他當初的境地，你覺得你還能成為現在這樣的你麽？若是沒有他的記憶幫你作戰，十幾歲從未上過戰場的你還能戰無不勝麽你在邊疆這三年的戰績，是踩在他前兩世數十年的嘔心瀝血和沙場廝殺中才得到的！全天下就你最沒有資格貶損他！“
沒想到蘇清會這樣維護沈晏之，可她話裏句句在理，秦晏就是不想承認也沒辦法狡辯，只能嘴硬：“要是可以，你以為我願意麽？蘇清，你捫心自問，因為他的記憶光是你就給我發難了多少回？你說當初，當初的秦晏早就被你給害死了！有了他的存在，我已經不是我了，我是秦晏，我也不是秦晏，你說我沒資格貶損沈晏之，那麽你蘇清，就是全天下最沒資格評判秦晏的人！“
兩人橫眉冷對，眼神對視爭鋒，氣勢一個比一個強，誰都不肯相讓。
六年過去，十六歲的少年和十四歲的少女對峙在面前，相比當初還不滿十歲的稚嫩孩童，更像是前世彼此最熟悉的模樣。
可前世今生，三輩子的恩怨情仇糾纏到現在，是非對錯亂成了一團麻，誰都有道理，卻也誰都有不對，還真的論不出個輸贏來。
和秦晏不同，他只是多了段記憶，可蘇清卻是實實在在的刻骨銘心的經歷！
直視著少年氣鼓鼓不肯服輸的臉，這是前世沈晏之十幾歲時絕對不會露出的青澀張揚。
她又一次發現了秦晏和沈晏之的區別，饒是五官容貌一模一樣她也不會再認錯兩人，只是這次不知道為什麽，她想起前世的他突然內心有些酸脹，有點點為沈晏之感到委屈。
這才是少年人應該有的樣子，沈晏之他也本應該如是，可無論是哪一世的他，都從沒有過這樣的機會活成真正的少年！
想著蘇清眼神黯然，秦雪兒說得對，前世的沈晏之遠比她過得要辛苦和煎熬，可無論是哪一世的他，都盡全力給了她最好的。他是有對不起她的地方，可是他也絕對對得起她！
秦晏不是沈晏之，他如今徹底消失不見了，她就是還有怨恨，也無論如何再也報覆不了他。與其讓自己活著痛苦，永遠念著他度過一生，甚至是永生永世，倒不如學著理解和放下。終有一日，她能得到徹底的解脫。
只能說人性就是這麽奇怪，兩個人對上，誰更有理智反而誰會先退讓，因為不理智的人不講情理啊！
以前蘇清太偏執，次次都是秦晏妥協認輸，這一次蘇清醒悟了，秦晏卻執拗於對她的仇怨不肯退讓，最後是蘇清先沒了對抗的心思。
當然，也是蘇清沒那麽多耐心和精力耗下去了，饒是她能區分開來秦晏和前世，也學著放下了，可仍舊沒辦法久久面對著那張一模一樣的臉。看的越久，前世的記憶越濃烈，幾年來她都快以為她要忘了那些久遠的事了，現在卻又鮮活得在腦海翻湧起來。
蘇清很冷靜，當初她聰敏地知道如何刺激秦晏，現在也理智地知道和秦晏說不明白，只能擱置不談。
於是她張開口，就是跳到了另一個話題：“我出宮不是過來跟你吵架的，秦晏，時機已到，你該出發南下了。“
算著時間，衛辛已確切被證實去世的消息，應該已經被京中的暗探傳到各自的主子那裏了，就算要反朝廷也得有準備的時間，現在秦晏悄悄南下時機剛剛好，只要那些藩王敢舉反旗，秦晏立馬亮明身份率軍鎮壓。
“你悄悄潛入我的外宅，還扮作秦晴的樣子作弄我，就只是為了來跟我說這個？我半個月以來每天都入宮求見，你大可以在宮裏跟我說。“秦晏不屑地嗤了一聲，話裏臉上都充滿了對蘇清的不滿。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當初蘇清發瘋動不動言語攻擊甚至動刀上手他厭惡極了，然而現在蘇清泰然不動平靜處之還主動相退，他心裏也不是很舒服，只能告訴自己是接受不了蘇清不把他當回事兒。
聞言蘇清淡笑不語，感受到秦晏的生氣卻也不解釋，只伸手從身上掏出來一個荷包遞給了他。
“當然不是，我是來給你送東西的，你忘了，我們約好的。“
秦晏接過打開，赫然是另一半虎符，看紋路、質地和成色與他手裏衛辛當初給他的那塊一模一樣，應該是真的。
大約半個月前他回京進宮第一次見蘇清，的確是說好了，秦晏答應南下平亂，蘇清會在他離京前夕把衛辛去世前留給她的另一半虎符給他。
只不過秦晏以為蘇清是騙人的，畢竟虎符給了他，她就喪失了將來和他對抗的有力籌碼，尤其是她一直對他避而不見，沒想到她卻真的兌現了承諾。
然而秦晏還是覺得有異，敏銳問道：“你沒還回答我的問題。“
讓秦晴模仿她的模樣讓人恍惚分不清，這是為了讓他幻視總想起蘇清；逼迫他給了啞女的名分，是為了破壞他的名聲兼之名正言順地安排她到他身邊作內應，當然兩件事都能達成惡心他的目的，可秦晏總覺得除了這些應該還有什麽，蘇清算計這麽多應該不僅僅是為了報覆他這麽簡單。
蘇清這次正面回答了，漫不經心說道：“你說這半個月不見你麽？其實原因很簡單，我就是單純不想看到你，不可以麽？“
“你——“秦晏結舌，沒想到蘇清竟然這麽理直氣壯地說這樣的話，他快要氣死了，然而還真的無話可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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